《山居雜憶》經典語錄
經典語錄
舊時婦女不剪髮,都梳辮子。當時有迷信說法,說每洗一次頭髮,*間的母親就要喝一次洗頭水,所以不能多洗頭。不知這種說法出自何處,總之,那時女子是不常洗頭的。到了七月初七這一天,則家家婦女皆要洗頭,用荊柳葉。高莊朱師傅前一天就已送來山上採的荊柳葉,將葉子用淘籮搓洗,浸出水來,次日上午大家用這水洗頭,清涼、滑順,比肥皂還佳十倍。
家母寫的都是平常人的平常事,就像周作人所說,是“鄰人在院子裡吃晚飯,走過時招呼一下,順便一看那些小菜”式的文字,一派天真自然,既誠實又親切。她覺得,生活中本來就沒有那麼多大悲劇、大喜劇,她這一輩子,經過那麼多戰亂、運動,早已波瀾不驚。在她眼裡,那些“小菜”,是生活裡最真實的味道,那些屋裡屋外的平常事,才是一個人一輩子要過的真正的生活。
夏季從立夏節開始。立夏頭一天,在高莊管莊的朱師傅必拿一大札青精飯葉子來。高莊是我家在西湖邊的莊園,由我曾祖父所建,造得幽雅非凡,成為西湖一景,直到現在遺蹟仍在。 平時因為主人並不去住,只是空關,所以管莊子的朱師傅空閒得很。偶爾接待一些去玩的親友,朱師傅端出清茶、果品,客人自然也給賞錢,這就成了朱師傅的外快。莊園佔西湖一角,湖中種有菱、藕。到了夏天,朱師傅採了鮮菱、鮮藕送上門來,讓主人嚐鮮。莊中也有菜園,種些一年四季需要的特殊菜果,比如青精飯葉子就是一種。
杭州風俗,中產以上人家嫁女,除了必不可少的喜筵、嫁妝之外,就是要準備桂花糖,也即喜糖。之所以要用桂花糖做喜糖,大概是因為取“桂”與“貴”同音,而桂子是一種長生*物,這跟“早生貴子”的吉利口*又有聯絡了。
過年的準備工作很多,小孩最高興的是採購年貨,有自家用的,也有作禮品的。一般的年貨總不外桂圓、荔枝、核桃、棗子、雪棗、寸金糖(一種外面拌上芝麻、內有糖粉的管狀糖食,約一寸長,*金黃,故名“寸金糖”,吃起來香脆甜蜜,是杭州特產)、長生果、醬鴨、鹹肉、火腿、海蟄頭、皮蛋、乾貝、髮菜、醉蟹、糟雞、糟鴨等等。街上到處是忙碌的人們,挑的挑、提的提,將年禮送這家、那家的,禮來人往,好不熱鬧。
小時候最喜歡的是過年,因為那時有吃、有穿、有看、又有玩,真是一年之中最為高興的時候了。大年七年級,早晨一睜開眼,不等我開口說話,保姆就會將冷**的橘子和幹荔枝塞進我的嘴裡。因為“橘”“荔”兩字與“吉利”近音,再加過年時的橘子多福建出產,叫“福橘”,當然更吉利了。記得看魯迅的《朝花夕拾》,他的保姆長媽媽也在年七年級一大清早給他嘴裡塞一片冷**的橘子,可見這一習俗不只在杭州,在*浙一帶都有。
夏天的最後一個活動是“落夜湖”。這也是杭州話,意思是晚上游西湖。“落夜湖”必在*歷六月*。六月十九日是觀音菩薩生日,商家在此日必做紙荷花燈,內*蠟燭,人們買了放入湖中祈禱太平幸福。那天,杭州人家多早早吃了晚飯,買了荷花燈,拿了在井中浸了一天的*涼西瓜和菱、藕、炒果,去“落夜湖”了。
杭州較大的糖果店一般都有現成的桂花糖出售,辦喜事的人家可以較大數量採購。普通每包四粒,紅、黃兩*。黃的是以桂花和白糖製成,也加一些*素;紅的是玫 瑰,但因玫瑰在*系名貴花卉,不易多得,只好大多用*素冒充。較考究的也有六粒一包的。外用紅、綠兩*的紙分別包成長方形紙包。長短、闊狹約如兩指相併 寬,比手指略短。
立夏之日還有一個風俗,要用大秤稱人。我家的大秤是取一隻長凳,兩頭紮了麻繩,掛在走廊樑上,被稱者坐在長凳上,稱之。有一次,大胖子王媽又鬧出笑話,她一坐到長凳上,繩子就被壓斷,凳子翻倒地上,胖王媽紮紮實實地仰天一跤。幸好凳子掛得並不高,王媽沒有受傷。
冬至前一夜稱為“冬至夜”。這是全年最長的一夜,據說那夜做的夢最準,能預言以後的事。我常常希望這一夜能做個好夢,但是實際上卻往往不是做了夢到早上已經忘得精光,就是一夜睡到大天亮,什麼夢都沒做。冬至這天還要吃年糕,一般早上吃甜的,晚上吃鹹的。
高老太太與她丈夫,我的曾祖父同年,十六歲那年就於歸高家。那時正是太平天國*的時候,杭州一帶都叫洪秀全的兵“長毛”,因為他們都留長髮。一八六一年,太平*統帥英王陳玉成攻陷杭州。高、金兩家都逃離杭州,到上海避難。高府暫時被太平*佔領作了英王的王府。那時高老太太已跟我曾祖父定親,但還沒有過門。為了怕在兵荒馬亂之中有三長兩短會影響他們的婚事,兩家長輩都同意讓他們在上海草草成親。
高老太太思想的進步,當然不只表現在她對嫁妝的態度上,而且也表現在她對社會上各種問題的看法、甚至對政局的看法上。以前*婦女只要做個賢母良妻,在家裡管好燒茶煮飯即可,國家大事是男人的事。高老太太不但能對國家大事有自己的看法,而且能有相應的積極措施,實在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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