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老的老頭》經典語錄

“*”過了，我們下了三年鄉又回到*城了，在*總理指示下，我和一些人被調到*飯店去參加*層新樓的美術工作。我沒有畫畫的任務，只做了一些計劃書的書面構想，比如哪一層會議室畫些什麼，擺什麼，什麼格式，請誰搞誰畫最合適之類設想。也不一定按時上班。做具體工作的都是海內高手，我分內的工作也不怎麼*心。

時光悠忽，幾乎喝一聲“疾”就過去大半輩子。十分可惜啊！好朋友在一起，總嫌光*不夠。一個人應該努力創造是一回事，當覺悟到應該馬上努力創造又是另一回事。尤其不憤的是大夥兒的時光讓幾個混蛋浪費掉了！—忽然一起老了！痛苦得真令人呼天搶地。

“這幾十年，你和*的關係到底怎樣？”我回信說：“……我不是黨員。打個比方說吧！黨是位三十來歲的農村婦女，成熟，漂亮。大熱天，扛著大包小包行李去趕火車——社會主義的車。時間緊，路遠，天氣熱，加上包袱沉重，還帶著個三歲多的孩子。孩子就是我。我，跟在後面，拉了一大段距離，顯得越發跟不上，居然這時候異想天開要吃‘*棍’。媽媽當然不理，只顧往前走，因為急著要趕時間。孩子卻不懂事，遠遠跟在後面哼哼唧唧。做媽的煩了，放慢腳步，等走得近了，當面給了一巴掌。我怎麼辦？當然大哭。眼看*棍吃不到，媽媽卻走遠了。跟了一輩子了！不跟她，跟誰呢？於是只好一邊哭，一邊跟著走。”

人死如遠遊，他歸來在活人心上。

九十二歲的八月十二日上午十時，林風眠來到天堂門口。“幹什麼的？身上多是鞭痕？”上帝問他。“畫家！”林風眠回答。

記得他那時也畫三毛。我不記得什麼地方、什麼報紙用的。他坐在窗子邊小臺子旁重複地畫同樣的畫稿。一隻手拐不自然重畫一張，後腦部分不準確又畫一張，畫到第六次，他自己也生起氣來。我說： “其實張張都好，不須重畫的。” 他認真了，手指一點一點對著我，輕聲地說： “儂勿可以那能講！做事體要做透，做到自家嘸不話講！勿要人家講出來才改，記住啦杭！”

我青年時代，有個七十多歲的忘年之交，他是位當過土匪的造*鐵匠。我曾請他鍛造過一支鳥*。他常用手直接從灶膛裡把燒紅的鐵管捏出來，隨即用鐵錘在砧上錘鍊。我提醒他應該使用鐵鉗時，他匆忙地扔下鐵管，生氣了：“你嚷什麼？你看，起泡了！燙得我好疼！”也就是說，我若果不提醒他，捏著燒紅的鐵管是不會痛的。真不思議。

“*”後從秦城監獄釋放出來，他短了一截腳，進屋剛坐定，多年臥在床底不出來的老貓認出了他，艱難地爬到他腳下繞圈，第二天，死了。它等了夏公十一年……

我有不少尊敬的前輩和兄長，一生成就總有點文不對題。學問淵博、人格高尚的紺*先生最後以新式舊體詩傳世，簡直是笑話。沈從文表叔生前最後一部作品是服飾史圖錄，讓人哭笑不得；但都是絕上精品。樂平兄一生牽著三毛的小手奔波國土六十多年，遍灑愛心，廣結善緣，根深蒂固，增添祖國文化歷史光*，也耗費了移山心力。

哭吧，森林！該哭的時候才哭！不過，你已經沒有眼淚。只剩下根的樹不再活，所以，今天的黃土是森林的過去；毀了森林再夏禹治水何用？更遙遠的過去還有恐龍啊！今天，給未來的孩子只留下灰燼嗎？孩子終有一天不知道樹是甚麼，他們呼吸乾風！樹，未來的傳說。那一天，如果還有一種生命叫做孩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