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文屋

位置:首頁 > 經典語錄 > 

《我在故宮看大門》經典語錄

親歷者講述從建國到90年代不斷變化的*和故宮 《我在故宮看大門》作者維一自幼居*,國中肄業後先到內蒙古農村種莊稼,又到西雙版納農場砍樹種橡膠。後來,回到*閉門讀書,到故宮博物院看大門。“*”結束後,先在*的研究所和科隆的大學讀考古,又到哈佛大學及法蘭克福大學訪學。《我在故宮看大門》是作者“發掘”自己記憶殘片的一組文章,不光是“我在故宮看大門”:“拎在手中的家”因“外事”需要而添置了大衣櫃,手搖唱機和好友慷慨相借的唱片,自己組裝“無線電”(收音機)的門道,...(更多)

經典語錄

我是一九七六年七月*號到故宮*衛隊上的頭一天班。如今已過去三十多年,而我之所以對這一天記得如此清楚,實在是生活裡發生了一件大事,這就是當年七月二*號那場慘絕人寰的唐山大地震。我從上班的第二天起就在錫慶門外的那溜排房幹了整整十天壘牆的活兒,直到地震發生。這是我順著地震的日子倒推回去算出來的。

《我在故宮看大門》經典語錄

到了紀念堂建成開放,我們故宮的人又是優先瞻仰。我進了紀念堂大門,四處尋找那兩根楠木柱子,但總也看不出來。有一次古建專家單士元先生路過北門,我跟他打聽楠木柱子的來歷。單先生說,如今只有後三宮還是明代的好木料,太和、中和、保和三殿別瞧漆畫的好看,其實都已經是松木了。那些楠木柱子都是當初從前三殿拆下來,以備日後修繕之用。這樣的木料毀一根就少一根,再也不會有了。聽了這話,我就後悔當初沒有再好好<打量一番運出神武門的那兩根楠木柱子。

故宮博物院當局決定在錫慶門外增設一處崗哨,當然是為了珍寶館的緣故。其實略微懂行的人都明白,故宮裡頭價值連城的寶貝絕不僅限於珍寶館的東西,可故宮自開放以來幾次的盜案全是瞄準珍寶館。據說,一九五八年有個盜賊趁著午門前“大躍進”會戰的混亂溜進故宮,從珍寶館偷走冊封皇后的金冊。可他得手之後的銷贓手段卻是將金冊剪斷,當作普通的黃金去換錢。結果讓人抓住,*斃了事。

老王說,先只要記住夜裡的排班就行,白班隨著夜班的鐘點算。這夜班有個*衛隊傳下來的順口溜是這麼說的:“六到九,睡一宿;九到十二,睡一半兒;十二到三,脫了穿;三到六,忒難受。”不等我接他的話茬,老王就解釋開了:六點到九點這一班最舒服,九點下了崗可以睡一整夜囫圇覺,所以叫“睡一宿”;幾點到十二點這一班就差點兒了,得熬到半夜十二點才能睡,所以叫“睡一半兒”;十二點到三點這班,你不能熬到半夜十二點去接班,總得先脫衣服上床睡一會兒吧,可半夜十二點要起來接班,所以還得再穿衣服,就叫“脫了穿”。這都還湊合,頂不濟的是三點到六點這一班,人最要緊的就是靠後半夜這幾個鐘頭的覺,所以說是“忒難受”。

帶領我們幹活的是一小隊的副隊長,姓魏,河北深縣人,是田隊長從故宮窯廠帶來的心腹,跟胖子老王一樣,家屬一直在農村。魏小隊長的名字如今忘記了,只記得我在神武門值班的時候,收到過一封寄自河北深縣的郵件,收信人是:“*故宮,*衛隊,魏難看同志收”。我和幾個同事都不知道*衛隊有“魏難看”這麼個人,正在躊躇,魏小隊長走了過來,問大家扎堆兒在幹什麼。等我們告訴他原委,他一把扯過信來,揣進衣服兜裡兀自走了。後來才知道,魏小隊長在老家沒人叫他大號,只知道小名叫“寒磣”,可代寫書信的先生不會寫“寒磣”兩個字,就按照“寒磣”的文明說法,將收信人寫成“魏難看”

“後來我還向表兄打聽過上海原先一條叫作霞飛咱的街道,他也十分肯定地告訴我,這條路開築於一九零一年,原名寶昌路,十年後改為以法*人霞飛命名的霞飛路,也就是今日的淮海路。”原來這條街竟是一個外國人的名字,而自己從小以為這路名是從“落霞與孤鷺齊飛”中取的。

我是上海出生的*人,祖籍湖南。對湖南和上海兩地有著不多的一點鄉黨情結。 湖南人的鄉黨情結是有名的。我在很小的時候就體驗過,發現湖南人愛惜“鄉黨”已經到了不講原則的地步。 那是在六十年代初的“三年困難時期”。有次過舊曆年的前夕,母親帶我在西單菜市場排隊買菜。因為當時食品極端缺乏,為了過年,購物的隊伍排得像個長蛇陣,圍得裡三層外三層。大家都是清晨四五點鐘起床摸黑來的,很不容易。而且每一類食品,無論是魚肉,還是蔬菜,都要單排一隊。像我們這種人丁不興旺的家庭,只好由我和母親在幾個隊伍中游走,分別占上位置。但是這種活動要時時刻刻讓前後左右的人認可並不十分容易,需要永不停止地在各個隊伍裡周旋,反覆認*自己的合法地位。

事到如今,我還能將這個口訣記得一字不差,就是因為那兩年不規律的睡眠讓我落下了毛病,特別是“十二到三”和“三到六”的煎熬讓我至今經常半夜驚醒,好像又回到了在“大內”巡查“叫起”的生活。也是自己有過這種經歷的緣故吧,現在每次乘飛機到世界各地,看見空姐硬打精神、強作歡顏的表情,便使我想到她們要日日忍受時差的折磨,不免油然生出一份同情心。

古代有結繩記事的法子,我們其實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起居生活全憑領導的指令,實在也記不清確切的日子,我於是建議不如就把一年分成“五肉”好了,這樣既方便記憶,也能讓人每天下地幹活的時候多少有盼頭。

儘管那個湖南同鄉冤枉了我,但我想他一定是認為在京城裡湖南人是少數,所以大家要精誠團結,共度時艱。不過從此之後,我便認為守望相助乃是湖南人的習俗,而且為了“鄉誼”可以妥協到完全沒有原則的地步。

許多年以後,我從德國讀書歸來,王世襄先生介紹我參加了“九三學社”。在第一次的社員聚會上,我碰見故宮的宮廷掌故專家朱家活先生,說起當年錫慶門的舊事,朱先生說你們*衛隊的那排房原先就是清官裡頭護*“伊裡窩”住的地方。我趁這機會趕緊問朱先生:這“六到九,睡一宿;九到十二,睡一半兒……”的口訣會不會是當初清官裡傳下來的規矩?朱先生起先還不懂我的意思,後來聽明白了就笑著說:“先前也聽你們*衛隊的人私下說過,但這不會是早年間的口訣。”我自己再仔細想想,也覺得不會是帝制時代的古謠,皇上老子怎麼會讓奴才這麼輕鬆就拿了俸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