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無痕（節選）徐貴祥推算起來，該是七十年代最後一個雪天。載著新兵的悶罐子列車由東向西，經鄭州再向北，過了黃河...

問題詳情：

*道無痕（節選）

徐貴祥

推算起來，該是七十年代最後一個雪天。載著新兵的悶罐子列車由東向西，經鄭州再向北，過了黃河，便見窗外有幾道紡線般的雪絮兒劃下來，先是一團一團地在風中旋轉，漸漸地有了鋪天蓋地的氣勢，很快就在曠野結起一層半透明的雪殼。及至到達終點，已是滿世界銀白。

     半個月的基礎訓練後，新兵分配。新兵石平陽的頂頭上司是李四虎。李四虎是全營著名的老兵油子，稀拉①，尤其愛捉弄人，但他有技術，*兵業務堪稱行家裡手，關鍵時候總少不了他為連隊掙面旗子。

     石平陽下到班裡不久，李四虎曾經非常真實地踢了他一腳。那天訓練傳誦*兵口令，正忙亂間一陣冷峭的幹風颳來，將石平陽手中的口令紙掀得稀里嘩啦。石平陽本來就很緊張，又聽又算又記又傳，忙得顧頭不顧腚。情急中，他把剛剛接受的一組口令寫在*架上，自然沒有想到這一行為產生的嚴重後果。鉛筆又細又尖，在*架上劃出了極刺耳的聲音。儘管這個動作只在瞬間就完成了，但還是被正在組織訓練的李四虎一眼瞅見了。李四虎立即下達暫停口令，把小紅旗往後腰一戳，神*匆匆地跑過來，往指尖上蘸了口唾沫，摸了摸鉛筆劃過的地方，結果發現有幾道曲裡拐彎的鉛筆線無論如何也抹不掉了。李四虎心疼得倒吸一口冷氣，仍不死心地反覆抹，抹著抹著就突然轉過身來，兩隻狼一般的眼珠子放了道綠光，死盯著石平陽，腮幫子又鼓了鼓，那充滿*的一腳便照準石平陽的屁股踹過來。

     然後召開班務會。

     李四虎首先發言，說：“咱們當*手的，靠*吃飯，靠*做人。可你得首先愛惜它。你別以為它沒長腦袋，我覺得它是有靈*的，它懂得人情世故。知道咱們最老的班長吧？就是連部榮譽室靠門左邊掛著的那位。黃風巖戰鬥中他繳獲了一門小鋼*，是打不響的。連長下命令讓他扔，他沒扔，硬是從山西長治扛到東北錦州，扛了幾個月幾千里地，閒了就擦，就拆開搗騰。後來怎麼樣？在錦西馬家堡戰鬥中，半個連的步兵被人家地堡火力點壓在窪子裡，抬不起頭，急得營長搶過炸*包要去拼命。這時候咱老班長就把*架上了。老班長說：夥計，你就是啞巴也該哼一聲了，我揹你背了這麼遠，過鐵路要輕裝行*，我把乾糧都扔了也沒捨得撇下你，今兒個你可得還我這個情。結果呢，它還真響了，而且響了六次，硬是把敵人的火力點掀掉了。老班長犧牲後，這*任誰也弄不響，報廢了。你說邪門不邪門？所以呀，我說……”

     石平陽不吭氣。那一腳踢過來的時候，他愣了一下並暗中攥緊了拳頭，但他終於沒有打出去……隨著班務會的不斷深入，他越來越發現在這個老兵的身上有一種他十分親切的東西。“班長，我對你沒意見！”他很崇敬很真誠地看著李四虎，又補充一句：“真的，我不會撒謊，這是心裡話。我明白了。”

     李四虎半張著嘴看了他好幾秒鐘，突然咧嘴笑了：“響鼓不用重錘敲，明白就好，……當然不能有意見。能看出來，你石平陽是條血*漢子，只要你舍下身子跟我幹，我保你能成為咱連的高階*手！”又把腦袋轉向耿其明，“老耿你說是不是？”

     耿其明忙說：“那是那是。石平陽你剛來，有些情況不瞭解。你去問問，搞訓練，搞內務評比，咱們班啥事落後過？”

石平陽生在皖西，家鄉的山水雖說不上四季如春，卻也有多半日子風和日麗，遠山近水清秀宜人，野花翠竹很能滋潤人的骨骼。乍一到這荒涼的北方山區，又遇上個滴水成*的季節，身體頗有些吃不消。先流鼻血，後爛手，凍瘡專揀指關節處長，奇怪的是爛了肉還不覺得疼，只是睡覺焐暖了才奇癢難忍。偏碰上個認*不認人的李四虎，一上*場就發*，凶得山搖地動，細得放屁都管。一旦發現士兵的動作失誤，就跳起來罵，特別是石平陽。髒話醜話如擰開的水龍頭，罵得滿*場臭烘烘的。有時候罵急了石平陽也發恨，鳥班長也太輕賤人了，再有本事你不也就是班首長麼，幹嗎耍那麼大的威風？不過，他漸漸能理解李四虎的行為了。

     石平陽的逆來順受不屈不撓終於感動了上帝。一次休息的時候，李四虎把石平陽的手拽過去，著實看了一陣子，看相般地數了數那上面結了疤或沒結疤的爛處，又摳了摳手心繭花的厚度，然後說：“石平陽呵，有人說我專門針對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班長。”石平陽低著頭回答。

     “你信麼？”

     “我父親打菜*，專揀好鋼，在爐膛裡淬幾次火，菜*刃口又韌又利，方圓幾十裡都用我們家的菜*……”

     “哦？”李四虎似乎有些意外，“石平陽，我還真沒把你看錯哇！”

李四虎從褲兜裡摸出一個髒乎乎的小本子：“石平陽哇，我這個人，就看重友情，你對我真心實意，我就對你負責到底。這*，說簡單也簡單，明眼的技術你都掌握了。可要說學問也真有學問，這些都是我自個兒揣摩出來的小道道。教程上沒有。用上新鮮詞兒，就叫感覺。有些是*上的，有些是班上的。這個，送給你了！”最後這句話，語氣很重，像是宣佈一項重要決定。

註釋：①稀拉：散漫。

（節選自《*道無痕》，有刪改）

7.下列對小說相關內容和藝術特*的賞析，不正確的一項是

A.小說開頭交待故事發生的年代、地點與季節，渲染了寒冷的氛圍，也為下文寫石平陽身體不適做鋪墊。

B.文中耿其明的話從側面表現了*兵業務精湛的李四虎還是一個治班有方、令戰士佩服的優秀領導者。

C. 小說擅長用通俗的語言敘述故事情節，比較真實地反映了和平年代*人的*營生活和豐富的內在情感。

D. 小說*敘老班長的故事，既為了體現老班長與小鋼*的深厚感情，也為了表現老班長的技術無人能及。

8.小說刻畫了李四虎“既粗獷又溫情”的*人形象，請結合作品簡要分析。

9.小說中的劃線句是石平陽對李四虎詢問的回答，這樣的內容安排有什麼好處？請結合作品談談你的看法。

【回答】

7．D（老班長的故事不屬於*敘；“為了表現老班長的技術無人能及”錯誤，是為了表現老班長的成功除了技術，更多的是熱愛、執著和專注的精神。）

8．粗獷：①踹石平陽一腳以示懲罰，行為粗野；

②在*場上髒話醜話連篇，語言粗魯。    

溫情：①反覆抹大*上的鉛筆線，愛惜大*（內心細膩）；

②給士兵們講述老班長的故事，以情動人；

③檢視石平陽手上的爛處與老繭，關心戰友；

④將自己掌握的技術全部送給石平陽，幫助戰士（熱心待人、提攜後進）。

9．（1）運用類比的手法，巧妙地回答了李四虎的問題，令人回味；形象地表現了石平陽對於李四虎良苦用心的理解。

（2）更好地塑造了人物形象，凸顯石平陽願意接受磨練的堅毅和充滿血*的*人品質，側面表現李四虎表面粗魯卻一心為戰士成長的品質。

（3）結構上照應前文，與“他越來越發現在這個老兵的身上有一種他十分親切的東西”“他漸漸能理解李四虎的行為了”相呼應，使情節更加嚴謹。

（4）深化了小說的主題，突出了*人在和平年代不怕困難、艱苦磨練、敢於擔當的精神。

（每點2分，共6分，答出三點即得6分。有其他言之成理的*可酌情給分。）

知識點：現代文學類文字閱讀

題型：現代文閱讀